作者：也果
心上人只肯待在一个地方。想起来，由里而外都是柔软的。有两个字，也只在某一处潜伏，时而萌动。正因了心头一动，脚步就跟上了。由北往南，只一个方向。过了江，地界儿是江南，心也是江南的了。 烟雨迷蒙，小桥流水，粉墙黛瓦。无需着墨，不论站在哪一处，停下来就是画，随手能卷进画筒。不信，走着瞧，还都入了眼。江南生就这般模样，惹人慕。即使不曾来过的，望着挂在墙上的画，也变得情意浓，眼波流转，携游兴步入画意江南。 那些白是现成的。只管把皮纸铺开，往上面抹。靠近些，再靠近些。需要走近了才能辨明，黑的瓦，白的墙。仰头，看见一排排乌溜溜的瓦，层层叠叠，保持原来的秩序，只是颜色渐褪。瓦上落着草籽，有的是被风吹过来的，有的是鸟儿衔落的。落在上面就扎了根，冒出头来。雨从瓦缝渗下去，也沿着瓦檐儿滴落。倘雨大些，再伴着风，雨水就刷到了墙上。一层层洇，粉墙就变得深浅不一，好似着了墨。墙角的那丛竹子长得好。枝干直立，是那逸出来的竹叶摇曳，又印在了墙上。竹是墨竹，却品出绿意，在风中盈盈而动。洞开的那扇窗是墙的眼睛了，每一片光阴都没躲过它的注视。除非再高一点儿，越过了墙，头顶上的那块天空，天井似的深，白底儿，是真的白净。 街上没有人影。记忆总是在剔除一些什么，沉淀最深刻的印记。怎么就一下子钟情起了那些旧事物。是因为人也渐渐旧了吗？我把自己用旧了。时光旧了，人也旧了。一路上，走着走着，时不时就要停下来，打量起那些斑驳的墙，古旧的楼。好像在比一比谁的故事多，又或者能从注视中获得什么讯息。地上有积水，摇晃着，倒映着灰色的天空。打此走过，得寻着哪儿水浅。若穿了软底布鞋，不免要着慌。待赶回旅馆，衣衫是干的，伞是干的。可脚底湿了。就有些怜惜那一双鞋子。 这时候，最好是闻见入耳的曲儿，可以是昆曲，也可以是越剧。咿咿呀呀地响着，听不懂唱词没关系，听味道。待整个人也入了味儿，人便成了江南的了，全然忘记了鞋子的事。住上一段时间，会习惯这儿的饮食，食材中从不会短缺糖，甜是必不可少的滋味。还有桌上的米酒，糯糯的，纵然多饮两杯也不醉。 人来了，心就跟着来了。踩着光滑的青石板，望着背阴处趴着的青苔，遍布心事。这一回是孤身，待下回与人牵手同游，滋味注定不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