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：也果
那一场雪是如何来的，不要去想。反正看见了就已经厚得没过了脚踝。雪花，一朵一朵地飘，无声无息地落下。看着轻盈，落下来才知道分量。一场雪悄没声息地靠近，把整个林子围拢了，才止步。看不出哪儿是天，哪儿是地，眼前就只剩下了树。 这片白桦林，扎得根深林密，一阵风奈何不了，那阵脚密着呢。从叶间穿梭的风，又穿了出去，不见了。北方的冬天长，可那又有什么关系。有这样的树就够了。它们偏爱这儿的气候，不畏寒，愈见挺拔。在林间穿行，林中的路通向哪儿？满天满地的白，还有路吗？ 这一棵棵挺立的白桦就是路。那上面长着眼睛，多清亮。走着走着，就会在哪一棵树跟前停下来。长在白色的身体上的那一只黑眼睛。坦荡荡的眼神，就这么盯着，眨也不眨。没什么可隐藏的，无处隐藏。步入白桦林，在任何想停留的地方驻足。是的，眼前只有树。这一棵，那一棵，面目相似又决然不同。到处都是洞开着的通道，畅通无阻。只管沿着认定的路走吧。弄不清是路引领了树，还是树牵着路了。有了路，就不会在不明底细的丛林里迷失。 现在，天晴了，这满地的雪，把眼晃得厉害。白色，最纯净，简单至极。白，是一卷皮纸的白，一片云的白，棉花的白，还是满头银丝的白？白，到底有多白。是那匹驰骋的白马吗？在雪地里，快得像闪电，转眼就消失在白茫茫的视野之外。这雪白的白，已将整个世界从头到脚地掩盖。眼看着快要严丝合缝，可如何偏偏露出这一截白色的身体。雪地白桦，依旧是白，依然可以辨别。凭借气息，还是晃动着的一道道深深浅浅的影子？白桦安然落在雪地。无论长幼，不问短长，一律直立。世界驻留于此，时间止住了。来，一起深呼吸。 雪地成了一面镜子，光影浮现，照着这一片白桦林。一行行深深浅浅的脚印，踩成了诗行。如果有画笔，就画吧，最好是水墨。用雪地做皮纸吗？是谁在击掌。手风琴兀自响了，白桦林是世上最美的音节。听见了吧，那些长着眼睛的树可都有一副好嗓子。不信，靠近了，闭上眼睛，听。有雪落地，有脚步，有心弦拨响，有梦的呓语。除此之外，还有什么。还能有什么。心之所念，梦里就去了。一个没见过真正的白桦林的男人，会梦见。那片白桦林，是梦境。 去一个与梦境相连的地方吧。愿望从来跟年纪没什么关系。在滨河植树，造大千景观，够抒怀的了。如果可能，辟一块地，种上白桦，等我老了，它们还年轻。有一处净地，如此安神，多好。